“七公子,你醒了?”鞏縣的一處客棧之中,常衡在見到孟從云微微睜開雙眼之后松了口氣,一屁股跌坐在旁邊的凳子上,苦笑道:“公子你要是再不醒的話,屬下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孟從云扯了扯嘴角,因為失血過多加上被抬著急行數十里才到鞏縣救治,所以臉色變得極為蒼白,嘴唇干裂,雖然出聲,但是聲音卻顯得很虛弱,“不必擔心,我這不是醒了嗎?這是在哪?東京城嗎?”
“七公子受傷嚴重,屬下生恐前路還有人埋伏,所以就帶著公子返回鞏縣先安置,讓吳松押著貢米先行返回主家交差去了?!背:庹f了一句之后就繼續道:“公子還是多歇息,您這次可是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大夫說那一箭再偏一點公子只怕就危險了?!背:馐钦f到這里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有些心有余悸。
孟從云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不過此時躺在床上倒也沒有辦法一一去查明,所以只能安心養傷。而那邊吳松則帶著商隊將貢米移交給主家之后獨自帶著幾人消失在東京城內,不過并沒有和往常一樣去尋個酒樓吃酒,反倒是和姜巖在城內轉了半天之后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
“吳大哥,那人是誰?為何你見了之后這幾日都是神不守舍,心事重重的?”姜巖將門關上之后問道。
“此事說出來只怕會害了你們?!眳撬蓢@了口氣道:“這次這些蒙面人盯著的可不是我們押送的貢米,而是——”
“他們要殺的是七公子?”姜巖見到吳松的神色,忍不住驚叫道:“可是七公子被放逐商隊已經快兩年了,而且在主家之中還是庶出第七子,為何——”
“那個人就是沈家的外管事,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大娘子所為?!眳撬蓢@了口氣道:“早先就聽說,七公子生母就是被大娘子暗害的,只不過沒人相信,我也一直都當做流言蜚語,現在看來只怕都是真的?!?/p>
“那現如今我們該怎么辦?大娘子的性子我們這些外宅的人都知道,這一次不成只怕還有下次,七公子素來和我等交好,我們總不能眼見著見死不救吧?”姜巖有些傻眼,隨即愣愣的問道:“吳大哥,你可有什么主意?”
“這是主家內部的爭斗,我們只是下人,怎么參與?”吳松嘆了口氣道:“如今只有去提醒七公子多加注意,我等日后也多加注意,對七公子多加護衛?!眳撬烧f完之后道:“姜巖,你立即去一趟鞏縣,找到七公子,將此事告知他,大娘子知道他沒回來,只怕是已經料到他受傷,所以搞不好近幾日他還會有一場血光之災?!?/p>
姜巖點了點頭,和吳松分別之后立即朝著鞏縣而去。而在吳松返回孟府的時候,內宅之中他口中的這位當家主母沈大娘子也匆匆吩咐身邊的人出府而去。沈氏是孟昭圖的正妻,也是東京沈家的獨女,這位看起來雍容華貴的美婦人此時看起來卻臉色不太好,準確的說是有些氣急敗壞,在匆匆安排人手出府之后冷哼一聲道:“那個小賤人現如今在哪?”
“大娘子莫要生氣,九姑娘現如今在三姑娘房里,日常都是二哥兒帶著教導,旁人都插不上手,前兩日奴婢往三姑娘房里送了個丫鬟,還被二哥兒給攆了回來,這一時半會的只怕不易得手?!鄙蚴仙磉吥赀^四旬的房嬤嬤在她耳邊低聲道:“只怕我們還需另想他法?!?/p>
“這兩個孽障,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的?對那個小賤人如此維護,自己的親妹妹都沒這么重視?!鄙蚴侠浜咭宦曋箅S即道:“她一個丫頭倒也沒什么緊要的,什么時候打發不了?還是想辦法讓這個混賬死在外面。反正他只是一個庶子,老娘都死了兩年了,主君也未必就記得起他,死了也就死了,沒什么打緊的?!?/p>
“大娘子說的是,如今他不是已經重傷躺在鞏縣了嗎?此時身邊沒有商隊的那些護衛,我們再派人過去,豈不是手到擒來?”房嬤嬤跟著低笑道:“奴婢已經派人去通知林家那位了,不出幾日鞏縣必有好消息傳來?!?/p>
“你去告訴林嬤嬤,這件事若是辦成了,我保她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還能讓她家兩個兒子脫去賤籍,以后跟著侯爺,說不得還能搏個功名出來?!鄙蚴厦腿婚g抬頭,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讓房嬤嬤猛然間低頭,隨即匆匆而去。
孟府內宅里發生的一切無人知曉,甚至房嬤嬤這邊安排人手連夜出府也沒人查覺,只是鞏縣那邊,伴隨著姜巖連夜策馬狂奔而來,孟從云卻深深的嘆了口氣。
“七公子,事不宜遲,我們趁著無人察覺從鞏縣離開,找個別的地方先養好傷再說吧?!背:饪粗蠌脑频臉幼尤滩蛔@了口氣,此時讓他離開也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是總比在此坐以待斃要強。
“要不我抽調部分人手過來?”姜巖見到孟從云不說話在旁邊急道:“如今七公子身負重傷,身邊就我們幾個,一旦遇險只怕真的會照應不來?!?/p>
“鞏縣是不能待了,我沒有隨隊返回,大娘子一定知道我受傷的事,以她的手段,要想查清我的行蹤易如反掌,只怕此刻殺手已經在路上了?!泵蠌脑票唤獛r的話說的醒過神來,掙扎著起身道:“事不宜遲,我們馬上離開鞏縣,去偃師,去羅龍鎮?!?/p>
孟從云的話讓兩人臉色一振,常衡更是驚喜莫名道:“對,就是去偃師,到了羅龍鎮就好辦了,那邊至少我們還能應付的過來。事不宜遲,姜巖你馬上去準備一輛馬車,找些厚點的褥子鋪在里面,我們馬上就走?!?/p>
常衡一行扶著孟從云匆匆而去,幾乎就在他們走后不到一個時辰,他們此前住的這家客棧里就有人在打探他們的行蹤,在得知孟從云一行人已經朝東而去之后,這些人也匆匆消失在鞏縣的人流之中。
“公子,我們就在這河邊暫歇一夜,明日一早便能抵達偃師?!币驗槊蠌脑频膫麆?,常衡害怕走得太急會讓他受顛簸導致傷口崩裂,所以這一天一夜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傍晚時分常衡找到了一處荒廢的漁家茅草屋,草草收拾了一下之后對被人扶著緩慢下車的孟從云笑道。
“大家辛苦了?!泵蠌脑瓶恐R車坐在火堆前看著姜巖不知道從哪摸來兩條魚正在那烤,忍不住一笑道:“巖哥這手藝還是一如既往——”他一句話尚未說完,冷不防的空氣中出現了一絲細微的響動,旁邊的常衡更是一瞬間身形拔地而起,手中長刀閃電般斬出,直接將一枚烏黑的箭矢斬落在地,厲喝道:“是誰,鬼鬼祟祟的,出來!”
“護住公子?!苯獛r一腳踢滅火堆,一把攔在孟從云身前,身邊跟著的另外三名護衛也在一剎那間把刀出鞘,嚴陣以待。
“將死之人,就不要負隅頑抗了,束手就擒,賞你一個全尸?!焙诎抵袀鱽硪粋€陰測測的聲音,雖然刻意掩飾,但是常衡卻一瞬間聽出了異常,爆喝道:“林大成,你個混賬,居然敢來襲擊七公子,你好大的膽子?!?/p>
“常衡,你別不知死活,今夜不妨讓你死個明白,他一個庶子若是老老實實安分守己,還能有他一個容身之地,偏偏好死不死的得罪了大娘子。今夜就是他的死期,你若是冥頑不靈,那我也顧不得往日的情分,送你一起上路?!背:庖豢诘榔苼碚叩纳矸?,黑暗之中二十多人聯袂走出,領頭的更是一把扯開自己的面巾,露出了一張常衡和姜巖等人熟悉的臉龐,正是同為孟府護衛的林大成。
“姜巖,帶著七公子快走,這里交給我?!背:庖宦暸?,手中長刀閃電般出手,直接一個攢步,身形恍若離弦之箭一般沖了上去,朝著林大成一刀劈下,同時嘴里面怒吼不止。
“公子快走?!苯獛r一把抱起孟從云塞進旁邊的馬車里,然后和另外三人直接躥了上去,駕著馬車朝東狂奔而去。
“你們幾個去追,我來拖住他?!苯獛r毫不遲疑駕車狂奔而去,讓林大成呆了一呆,隨即臉上顯出一絲怒氣,手中長刀架住常衡不要命的連環三刀之后,朝著身邊的人吼道,隨即就有十幾人沿著馬車消失的方向一路追了上去。
“給我去死吧?!背:馍嗑`春雷,手中長刀訊穩兼備,勢大力沉,和林大成連續對攻數招之后,將其逼退,手中長刀猛然間朝后一揮,將一名圍攻自己的人砍斷了脖子,鮮血噴射而出,染紅了常衡半邊身子。
“好你個常衡,我顧念往日情分對你手下留情,你居然不依不饒,真當我不敢殺你嗎?”常衡閃電般斬殺一人之后徹底的激怒了林大成,出手之時是十足十的力道,和常衡戰成一團。
常衡這邊陷入重圍之中,苦戰不止,而駕著馬車瘋狂奔馳的姜巖此時也聽到馬車內孟從云的聲音,“巖哥你留下一人駕車帶我去羅龍鎮,你自去幫助衡哥殺出重圍,否則的話我們都逃不了?!?/p>
姜巖剛要出聲就聽到身后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頓時又驚又怒道:“這個林大成是存心要害公子的性命,居然還帶著戰馬而來?!?/p>
“事不宜遲,田文,你來駕車,巖哥,你馬上帶人下去阻截,先解決了這些追擊之敵,然后回頭合力擊殺林大成?!泵蠌脑萍贝俚脑捵尳獛r臉色變了變,隨即一聲怒吼道:“田文,七公子就交給你了,李陽,賀毅,隨我宰了這幫畜生?!彼宦暳钕?,和李陽、賀毅幾乎是同一瞬間跳車滾落路邊,然后不待身形穩住,手中長刀就貼著地面急速揮出,直接將最前面追來的一人一馬放倒在地。
“這幫畜生,我殺了你?!苯獛r長刀揮出,直接將翻身落馬的這人擊殺,然后趁著后面的十余騎受驚停下腳步的那一剎那,和李陽賀毅三人聯手殺出,長刀揮舞之時帶著兇悍的勁風,和那些翻身下馬的這些人殺成一團。
姜巖三人心憂常衡的安危,同時又擔心孟從云,所以雖然眼前的這些人大多他們三人都認識,但是出手之際卻根本就沒有容情,幾乎是刀刀致命,只是短短片刻之間就有好幾人被他擊殺。有李陽和賀毅在旁邊策應,姜巖出手之際毫無顧忌,甚至直接放棄了防守,全力攻擊。姜巖能夠做到統領的位置,手下的武藝自然是非同小可,所以在連續殺了幾人之后,逐步占據了主動,開始步步緊逼,壓迫眼前的剩余的幾人。
“你們還要繼續助紂為虐嗎?”姜巖怒吼一聲,一刀將將眼前的一人給劈得連退好幾步之后怒道:“不想死的就給我滾,否則今夜就將你們全都宰了?!?/p>
“姜老大,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你們還是讓開吧,不然大娘子不會放過你們的?!苯獛r一聽這話頓時血貫瞳仁,手中長刀舞成一團,猛然間突破對方的防御,一刀斬在對方的胸前,透著噴射出來的鮮血,姜巖的臉色變得異常的嚇人,手中長刀一刻不停,朝著另外一人劈了過去,將對方連人帶兵器直接劈成兩半。
“我倒要看看誰不放過我?!苯獛r狀若瘋狂,連殺兩人之后,突出了眾人的包圍,帶著李陽和賀毅兩人又連續斬了三人之后,剩余的幾人終于忍不住了,被姜巖的殺戮徹底嚇住了,紛紛四散而逃。
“快,隨我去找常衡?!苯獛r一個縱越跳上馬背,當先朝著回路沖了出去,身后李陽和賀毅兩人瞬間也跟著上去。
姜巖這邊順利殺出了重圍,朝著姜巖而去,而駕著馬車狂奔不止的田文此時卻驚叫出聲,看著身后的孟從云身上迸發的傷口,死命的拉住了馬車。
“我已經按住了傷口,你快駕車,先去羅龍鎮,不要遲疑?!泵蠌脑扑烂陌醋×藗?,渾然不顧已經染紅的衣裳,低聲怒喝,那雙眼之中冒出的一絲寒芒嚇了田文一跳,隨即咬了咬牙,馬鞭在空中甩了個空餉,馬車再次被催動前來朝前狂奔而去。